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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想付钱给 Google 去工作”—— Russ Cox 深度访谈：Go 的诞生、演进与未来

十二月 10,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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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Tony Bai。

他是 Go 语言的第二代掌门人，在长达十余年的时间里，引领着 Go 从一个内部实验项目，成长为云原生时代的霸主。他也是 Plan 9 的资深黑客，贝尔实验室精神的传承者。如今，他已将 Go 的帅印交给了下一代，转身投入到 AI 模型编码能力的研究中。

他就是 Russ Cox。

在 ACM ByteCast 的一场罕见的深度访谈中，Russ Cox 系统性地回顾了他从贝尔实验室的青葱岁月，到创立 Go 语言的初心，再到对 AI 时代编程语言未来的深刻思考。这既是一段个人回忆录，也是一部关于“如何构建持久的技术”的生动史诗，充满了值得每一位 Gopher 细细品味的智慧。

Go 的“前传”——源自贝尔实验室的“简单”基因

Go 语言对“简单”的极致追求，并非凭空而来，它的种子早已在贝尔实验室和 Plan 9 操作系统的沃土中埋下。

Russ Cox 的编程之旅，始于上世纪 90 年代末的贝尔实验室。作为一个高中生，他有幸在那个创造了 Unix 的传奇之地“厮混”，与 Brian Kernighan, Rob Pike, Ken Thompson, Dennis Ritchie 这些“上古巨神”一同午餐、交流。

“贝尔实验室和 Plan 9 给我最深刻的印记，就是对构建真正简单的事物的执着。那里的人们，那是一个小团队，他们在做着雄心勃勃的事情，而完成它们的最好方式，就是从简单的事情开始，构建那些真正坚固可靠的简单事物。”

这段经历，为他注入了“简单”的 DNA。然而，当他进入 MIT 读研时，他第一次遭遇了“现代 C++”的“恐怖与复杂”。他被当时的业界现状所震惊：多线程不可靠、异步回调横行…… 这让他深信：“一定有更好的方式。”

Go 的“创世纪”——“让我们做点让自己开心的事”

2008 年春天，当 Russ Cox 结束学业，准备进入工业界时，已经先行加入 Google 的 Rob Pike, Robert Griesemer 和 Ken Thompson 向他发出了邀请，他们正准备全职启动一个新语言项目。

这个项目的初心，极其纯粹和个人化。

“我们都曾在 Google 写过大量的 C++ 程序……我们只是再也不想写那种代码了。我们受够了。我们知道有更好的方式，并且我们确信能把它带给 Google 的工程师们。”

“我们想解决的问题是，我们想构建一个能让我们在 Google 开心地编写程序的系统。”

Go 语言的诞生，并非一次自上而下的战略规划，而是一场由几位顶尖工程师发起的、旨在解决自身痛苦的“自救运动”。他们见识过更好的开发环境（Plan 9, Modula-3, Smalltalk），他们无法忍受现代 C++ 的复杂性。Russ Cox 甚至坦言：“说实话，我当时愿意付钱换取和他们一起工作的机会，而 Google 反而付钱给我。这对我来说是双赢。”

Go 的“演进哲学”——稳定压倒一切

从 Plan 9 的“无人问津”，到 Go 的巨大成功，Russ Cox 对开源社区的建设和语言的演进，有着极其深刻的理解。他认为，Go 的成功，很大程度上源于其对“稳定”的执着。

“进步可以有多种形式，一种是不稳定的进步，一种是稳定的进步。我们竭尽全力去寻找稳定的形式，而这通常意味着做得比人们要求的更少，但同时又能让他们解决自己的问题。”

他举了 go test 与 JUnit XML 格式集成的例子。社区曾强烈要求 go test 直接输出 JUnit 格式的 XML。但 Go 团队拒绝了，因为他们不想成为一个复杂 XML 格式的“专家”和“维护者”。

Go 团队的解决方案是：

定义一个极其简单的、稳定的、机器可读的 JSON 输出格式。Go 团队只承诺维护这个简单格式的稳定性。
告诉社区：“然后，你们可以自己写一个从这个 JSON 到你们所需 XML 的转换器。现在，你们可以自己解决自己的问题，而无需等待我们来解决。”

这种“授人以渔”而非“授人以鱼”的哲学，通过提供稳定、正交的底层构建块(build block)，赋能社区在其上构建自己的“进步”，这正是 Go 生态能够健康、蓬勃发展的核心秘诀。

AI 时代的“灵魂拷问”——我们还需要 Go 吗？

如今，Russ Cox 的工作重心已转向“理解和提升 AI 模型的编码能力”。对于 AI 是否会取代程序员这个终极问题，他给出了一个充满历史纵深感的、冷静的回答。

AI 只是进化的又一级台阶

他认为，AI 与编程语言的关系，是计算机发展史上“抽象层次不断提升”这一宏大叙事的延续。

40年代：我们通过手动连接电线来编程。后来，我们发明了解释器，用“数据”代替了“电线”。
50年代：我们有了 FORTRAN，用 ax² + bx + c 这样的公式，代替了手写机器指令。
今天：AI 正在将一些我们曾认为“只有人能做”的工作自动化，比如编写样板代码、调试简单问题。

“我认为 AI 将融入同样的模式……我们会将一些关注点交接出去，然后我们会找到更新、更大的事情来专注。每当我们的能力增长，或者我们将一些工作卸载给机器时，我们的雄心也会随之增长。”

AI 不会让我们失业，它只会让我们站到更高的起点，去挑战更宏大的问题。

编程语言不会消亡，清晰性永恒

Russ Cox 坚信，无论 AI 如何发展，人类可读、行为确定的编程语言都不会消亡。

“英语不会成为编程语言，因为它的歧义性太高了……最终，我们描述的依然是一门编程语言。”

“拥有一门人类可以阅读、理解的编程语言，这一点仍然至关重要。这样，当计算机行为不端时，你可以看着代码说：‘哦，我明白了为什么在这些指令下，它没有做正确的事。’”

AI 可能会帮助我们编写代码，但代码本身，作为人与机器之间那个最基础、最可靠的契约，其地位无可替代。

Go 在 AI 时代的定位

Go 诞生的初衷，是为了解决 20 年前兴起的“多核网络系统”这一巨大挑战。Russ Cox 认为，AI 很有可能在未来提出另一个同等级别的挑战，催生一门全新的语言。

“也许会有一门专为训练模型而生的新语言。Python 目前表现出色，但很容易相信你可以用一门定制语言做得更好。但整个世界并不会都在训练模型。”

他认为，世界上有大约 300 万 Go 开发者，但需要编写模型训练代码的人远少于此。这意味着，Go 作为一门为构建大规模、高并发网络服务而生的语言，其核心价值主张在 AI 时代不仅没有过时，反而愈发重要——因为所有的 AI 模型，最终都需要通过稳定、高效的服务来提供价值。

给后辈的忠告——如何构建持久的事业？

在访谈中，Russ Cox 还给所有有志于创造持久价值的年轻工程师，分享了两条极其宝贵的建议：

花时间去真正理解问题：“很多时候，人们很容易满足于第一个能工作的方案。而我做过的大部分有价值的事，都来自于回头审视一个问题，然后感觉：‘实际上，我还没有完全理解它，我应该再试一次。’” 深入挖掘，直到你发现一个更简单、更根本的解决方案。
找到让你兴奋的环境：“如果你对一件事感到兴奋，你早上醒来就想继续做它，那么你最终能完成的工作，将远超那些只为完成 8 小时任务的人……去找到那些能真正激励你的事情。”

领导力的传承 —— “最重要的期末考试，是退到一旁”

在访谈的最后，Russ Cox 分享了他对领导力，特别是开源项目领导力传承的深刻见解。这或许是整场对话中最具智慧和温度的部分。

他认为，开源社区的领导力，本质上是一种“社会性事业” (social endeavor)，沟通、协作、建立共识的能力，远比纯粹的编程能力更重要。而一个领导者最终极的考验，并非是他能做出多少贡献，而在于他能否以及何时选择“退到一旁”。

“最终，对领导者来说最重要的期末考试，就是退到一旁，然后说：‘好吧，我甚至不需要再在这里了。现在你可以领导这个了。’ 而这很难。”

Russ Cox 坦言，做自己擅长的事情是舒适和安全的，但他清醒地认识到，“项目需要新的想法和新的视角”。他回顾了 Go 领导权的两次交接：

从 Rob Pike 到 Russ Cox：一次非正式的、渐进的交接。Rob Pike 邀请他加入，并在某个时刻悄然地“把项目交给了我，我突然就负责了”。
从 Russ Cox 到 Austin Clements：一次更正式的交接。在领导 Go 长达十年之后，Russ Cox 在 2023 年正式将帅印交给了 Austin Clements。

他强调，这种传承的意义在于：

“确保项目能超越某个特定的人而存在，并且也能获得它们所需要的新视角和新想法。”

这不仅仅是一次权力的交接，更是一位卓越领导者对项目未来的深谋远虑和无私奉献。它确保了 Go 这艘大船，能够在新船长的引领下，继续朝着更广阔的海域航行。

结语

从贝尔实验室的“简单”初心，到 Go 语言的“稳定”哲学，再到对 AI 时代的冷静远见，Russ Cox 的这场访谈，为我们描绘了一位顶尖工程师和技术领袖的心路历程。

他的故事告诉我们，构建持久的技术，其秘诀不在于追逐一时的潮流，而在于深刻地理解问题，坚守核心的原则，并始终保持对创造的热情。这或许也是 Go 语言之所以能穿越喧嚣，成为今天这个样子的根本原因。

资料链接：https://learning.acm.org/bytecast/ep78-russ-co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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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 的 16 年：一门为持久而生的编程语言

十一月 12,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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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永久链接 – https://tonybai.com/2025/11/12/16-years-of-go-a-programming-language-built-to-last

大家好，我是Tony Bai。

每年的十一月，对于全球的 Gopher 而言，都是一个值得纪念的特殊时刻。今年，我们迎来了 Go 语言公开发布的第 16 个年头。

在众多的庆祝文章中，来自 Go 社区的知名组织 Ardan Labs 发布的这篇《Go 的 16 年：一门为持久而生的编程语言》，以其深邃的洞察力和饱满的情感，深深地打动了我们。

这篇文章不仅仅是对 Go 历史里程碑的简单罗列，更是一次对 Go 设计哲学——克制、清晰与长远思考——的深刻致敬。文章精准地捕捉了 Go 从解决 Google 内部的工程困境，到成为现代云原生基石的宏大叙事。我们相信，无论对于已经与 Go 同行多年的资深开发者，还是刚刚踏上 Gopher 之旅的新人，这篇文章都能带来启发与共鸣。

为此，我特将其全文翻译为中文，希望能与中文 Go 社区的各位一同分享这份喜悦与思考。以下是正文：

每年的十一月，Go 社区都会为我们这个时代最具悄然变革力量的编程语言之一，庆祝又一个里程碑。

诞生于 Google 并于 2009 年向世界发布的 Go，旨在解决大规模软件构建、庞大代码库、分布式系统以及跨大洲团队协作的复杂性。十六年后的今天，Go 诞生之初秉持的原则——简洁、快速和可靠——依然指导着它的发展。

正如 Go 团队在去年的周年纪念博文中所写：“Go 是为 2007 年的软件工程问题而构建的，但它仍在解决 2024 年的挑战，以及那些尚未到来的挑战。”

起源故事

这门语言源于 Google 三位工程师——Robert Griesemer, Rob Pike, 和 Ken Thompson——的挫败感，他们想要一门像 C 一样快、像 Python 一样高效、并且能满足 Google 基础设施规模化需求的语言。

他们并不想彻底革新编程，他们只是想让编程再次变得令人愉悦。

正如Rob Pike曾经说过的那样，“Go 是一次关于我们能去除什么的实验。”他们去除的过度复杂性、无休止的编译时间和混乱的依赖关系，反而成为了 Go 最大的优势。

Go 编程语言为何能迅速走红

Go 不仅仅是又一门新语言；它是对过度工程化的一次宣言。其设计目标使其脱颖而出：

快速编译：代码在数秒内完成构建，而非数分钟。
简洁性：极简的特性集，强调清晰与可读性。
并发：轻量级的 goroutine，使并发编程变得实用。
静态类型 + 安全性：在不牺牲开发速度的前提下，保证类型安全。
一流的工具链：go fmt、go test、go mod 及其他工具，塑造了 Go 的工匠精神文化。

这些价值观深深地触动了那些厌倦了语言功能蔓延的工程师们，也触动了那些需要稳定、可维护系统的公司。

现实世界中的 Go

多年来，Go 已悄然成为现代Web的支柱。它驱动着 Docker、Kubernetes、Terraform 和 Prometheus——当今云原生生态系统的根基。

在 Google 内部，它在后端系统中每秒处理数十亿次请求。在 Google 之外，它已成为初创公司构建分布式系统和企业级工具的首选，这些场景都要求在没有摩擦的情况下获得高性能。

“Go 诞生于 14 年前，至今它仍是唯一一门让并发感觉如此简单的语言。”

这种观点体现了 Go 在开发者领域中的独特地位：它既足够古老，经受住了考验，又足够现代，能够不断演进发展。

值得庆祝的里程碑

Go 的时间线上，点缀着一些关键时刻，展示了这门语言是如何有意识地演进的：

2009年：Google 正式公开发布 Go语言。
2012年：Go 1.0 发布，并作出了向后兼容的承诺。
2015–2018年：Go 成为容器化工具和微服务的标准。
2022年：泛型在 Go 1.18 中到来——一个期待已久的里程碑。
2024年：Go 位列全球最常用的十大语言之一，并在 AI 服务和边缘计算领域的采用率迅速增长。

正是这种稳定性，加上审慎的创新，让 Go 得以经久不衰。当其他语言追逐潮流时，Go 始终立足于实用性。

是什么让 Go 与众不同

与许多在每个新版本中不断膨胀的现代语言不同，Go 的演进一直很保守，而这种克制最终得到了回报。

Go 团队保持了一种罕见的、对向后兼容的承诺。十年前编写的代码，今天依然可以编译和运行。对于那些需要跨越数年甚至数十年维护生产系统的组织来说，这种信任是无价的。

Go 的简洁性也促进了团队协作。开发者可以快速上手代码库并投入工作。没有无休止的语法或模式争论，只有简洁、直接且高效的代码。

这种清晰性塑造了一个重视协作而非“炫技”的社区。

社区的经验教训

在一份以前的 Reddit 周年纪念帖子中，开发者们回顾了 Go 是如何改变他们职业生涯的：

“Go 让我重新爱上了编程。”

“它不花哨，但它能搞定事情，这就是我爱它的地方。”

这些故事体现了 Go 的不朽精神；与其说是炒作，不如说是把工作做好。

Go 的下一个十年，将不仅仅是关于 Web 服务器和 API。其生态系统正在扩展到AI 基础设施、数据流和边缘计算等领域，在这些地方，性能、并发和简洁性至关重要。

根据 Go 团队的 15 周年博文，当前的工作重点是：

利用现代 CPU 架构，优化运行时性能。
改进生产系统中的遥测、可观测性和性能分析。
确保 Go 能够随着下一代硬件的发展而持续扩展。

对于押注 Go 的开发者和组织来说，这意味着一件事：这门语言没有放慢脚步，它正在升级。

Go的2025年：稳步求精，基础更牢固

发布于 2025 年 8 月的 Go 1.25 版本，体现了这门语言标志性的演进方式——安静、审慎的改进，而非颠覆。虽然没有破坏性变更，但几项更新有意义地加固了 Go 的基础。通过移除旧的“core type”概念，语言规范得以简化，澄清了类型推断和泛型的工作方式。工具链变得更精简、更快速，工具现在按需构建，go.mod 中加入了新的ignore指令，同时 go vet, go doc, 和 go version 等命令也得到了增强。

在底层，运行时获得了容器感知能力，能够根据 CPU 限制自动调整 GOMAXPROCS，使 Go 在云和边缘环境中更加高效。一个新的实验性垃圾回收器（greenteagc）提供了明显更低的停顿时间，而“ Flight Recorder”追踪则引入了持续的、低开销的可观测性。编译器和链接器现在能生成 DWARF 5 调试信息，以获得更小的二进制文件和更快的构建速度，同时修复了一个微妙的空指针 bug，提升了运行时安全。

在标准库中，开发者现在可以通过 testing/synctest 更容易地测试并发代码，并可以试用更快、更灵活的 encoding/json/v2 包。平台支持也向前迈进——现在要求 macOS 12 或更新版本，而 32 位 Windows ARM 将在此版本后停止支持。

总而言之，Go 1.25 提醒了我们这门语言为何能经久不衰：它在不破坏信任的前提下演进，用稳定、有影响力的进步，取代了喧嚣的炒作。

（来源: go.dev/doc/go1.25）